NG体育污染源难觅 治理者缺位 著名环境法专家王曦认为:环保现在最缺的就是问责机制
“三处亮眼,一处现眼。”这是记者刚到河北东光县时,听到最多的一句话NG体育娱乐。“三处亮眼”指的是东光著名的三个景点:铁佛寺、二郎岗永清观、泰山行宫,这是东光人的骄傲。“一处现眼”说的则是让东光人闻之色变的黑湖。
5月17日下午,记者见到了三个被芦苇和杂草包围的庞大黑湖:东北边的两个湖较小,每个约三五十亩。东南的一个湖则很大,至少在百亩以上。
湖边布满了枯死的野草、芦苇杆、砖头、塑料纸。在大黑湖的东南角,一个一人深两人宽的缺口,面对胜利渠。在阳光的照耀下,缺口的泥土灰白无光,表面大多凝结成巴掌大半寸来厚的硬土块,有一点像盐巴,踩在脚下发出“咯吱咯吱”的声音。
在离湖水不到半米远的地方,当一条一米来长的大青蛇咬住了一只青蛙准备逃跑,被我们堵住时对生死做出的选择,足以让记者初步见识了湖水之毒。此时的大青蛇,有两条路可走,一条路是游进身后不到半米的黑湖里,安稳而退;另一条路就是冒着死亡的危险,在我们纷飞的土块和石子的击打中,爬过长达三米多宽光秃秃的斜坡,藏身岸边的芦苇和杂草丛中。
在湖东大邢村60岁的邢瑞茔记忆里,十年前的黑湖,美景如画:“春暖花开的时候,浙江养蜂的人就来了,村子里到处都是‘嗡嗡嗡’的蜂叫。闲了一个冬天的鸭子也憋不住了,凑热闹似的‘呱呱’地叫着,争先恐后地扑到清明透亮的湖水里去NG体育娱乐,啄虾食贝。要是这时家里突然来了贵客,得添个好菜,主人便拎着鱼网从岸边撒到湖里,嘿嘿,没准儿就能捕到条十多斤的大草鱼……”
大青蛇可以一逃了之,在面对污染威胁的时候。但对长期生活在黑湖周边大邢村、小邢村和小张村乃至黑湖水流过之处的村民们来说,他们走不了。土地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命根子。
位于胜利渠中北段,离黑湖15公里处的南霞口镇鹿角林村的王刚(化名)告诉记者:“村里地少,以前是种两季,一季小麦一季玉米,现在种一季的越来越多了。像我家有8亩地,去年种一季小麦,收成仅2600斤,亩产还不到400斤,只有以前的一半。”
王刚认为黑湖污染是罪魁祸首:“从胜利渠放过来的水,黑呼呼的,浇到地里呈一种酱白色,把地面的土壤浇成了一个个圪塔。天下雨时,就像帽子一样,遮住雨水往下渗,天干了又保不住地里的水份。”
王刚还发现,现在不仅地里的瓜果蔬菜粮食减产,村里还出现了许多过去从未有过的怪事。鹿角林村距胜利渠1千多米,一到夏天,渠里一种又大又黑的蚊子就成群结队无声无息地飞来,叮到人身上奇痒无比,流浓发炎。现在夏夜村里人出去,都得像军人一样,穿上长衣长裤,扎紧裤腿和袖口。
种种异常的疾病,不仅出现在鹿角林村。小邢村的个体老板邢陪强告诉记者,不到五十岁的他经常四肢疼痛,常年得在膝盖上贴膏药,而在他们这个四五百口人的小村庄里,患上他这种怪病的就有上百人。
大邢村的邢瑞茔说:“我们村现在怪病越来越多。去年两个婴儿还没满月就被送到北京和天津去治病,可最后仍然死了一个。现在村里又出现了瘸子,小孩牙齿普遍比较黄,全村人人闹肚子拉稀屎都五六年了……大家感觉到问题一定出现在黑湖的水污染上。”
记者调查发现,离华戈最近的大邢村,现在饮用的是300米的地下水。而小邢村,则打的是600多米的深井。
因为陷于污染中心,大邢村从2005年开始买山东德州产安欣牌纯净水喝,做饭则用当地的自来水。
曾经清亮的湖水何以变黑?黑湖的污水源自何处?面对记者的追问,东光县各方都回答得很干脆,但奇怪的是,就这样一个看似简单的问题,给出的答案却迥然不同NG体育娱乐。
问到污水的源头,正在为棉花浇水的大邢村的妇女们回答记者说:“那还用问,是华戈集团污染的嘛!”
东光县环保局监察大队大队长张桂胜完全否认了村民的上述说法:“黑湖的臭水是1995年至1996年另一个小厂遗留下来的,不是华戈的。华戈的水都是通过污水处理后达标排放的NG体育娱乐,不会流入黑湖。”
在东光贴吧上,有人对此说法质疑:“华戈水处理车间新喷雾干燥每小时喷5方左右液体,就是一天24小时不停地工作,又能有多大处理量?”
华戈办公室主任段卫华对此的解释是:“2006年集团DSD酸扩产,一次性投资2000万元新上一套最先进的水处理设施,能满足扩产后废水处理的需要。”
一位曾在华戈工作过的东光青年则告诉记者:“华戈虽然有污水处理设备,可是运行成本很高,只是应付检查团和记者,平时根本不开。”
华戈网站资料显示,华戈是一家年产DSD酸1万吨,销量居世界首位的DSD酸生产厂家。在DSD酸生产中,每生产1吨DSD酸要产生22吨废水。长期储存会对地下水、土地造成污染,而治理这两种废水是世界性难题。
据当地人介绍,华戈厂址以前在县城,投产3、4年后,因污染严重才被迫搬迁到这里。
在华戈门前,记者看到环绕华戈的水渠里的水质呈现出一种淡黑、浅黄,有种轻微呛人的气味,却不似黑湖水的恶臭。随后记者在华戈东边紧挨黑湖的墙根寻边找了很长时间,只在半人多深的杂草里,发现了几个从厂里流出来的水量很小的排污口。但凭记者简单的判断,这样年产上万吨的工厂,生产时完全不可能只产生出这么小的水量。
为了证实这一点,邢荣亮把记者带到华戈集团围墙的南边,指着两处已被封堵好的地方说:“这里原来有两个直径达一米三的大洞面对黑湖,你说不是用来排放污水又能做什么?”
置身正在运行的污水处理车间,看到记者疑虑的目光,段主任建议:“要不这样,你在东光住上一个月,随时到我们华戈来检查,看看我们的污水处理设施是不是24小时运转?”华戈的答复是,污水百分百达标处理。
记者的采访陷入了与村民一样的困境:黑湖污染的既成事实,当地唯一可能成为污染源的化工厂,环保部门确认合格的排污标准。
村民们认为,退一步讲,按照环保部门的说法:“黑湖的臭水是1995年至1996年另一个小厂遗留下来的”,但污染逾10年未治理,政府部门是不是存在着严重的失责?
政府部门面对环保问题乏力,全国政协委员、上海交通大学法学院副院长、环境法专家王曦教授认为:“这就涉及到修改《环境保护法》的问题。近年来,实施17年的环境基本法《环境保护法》‘老态’毕现,实际上已失去了其应有的地位和作用,其“超期服役”带来的“严重不适应症”日益凸显。”
王曦认为:“现实对《环境保护法》的修订所提出的关键问题有两个:一方面是有法不依,特别是有些政府有法不依,另一方面是对违法或有法不依的情况缺乏问责机制。针对这两个问题来修订《环境保护法》也许能够达到改善我国环境管理的立法目的。”
在东光县城南四公里处的104国道旁,华戈化工集团(以下简称华戈)高耸的围墙背后,湖面上,有一根长长的从华戈围墙里伸出来的铁管,不停地向湖面喷涌出一种白色呛人的烟雾,使整个黑湖边,充满了一股股令人窒息的味道。
当地人告诉记者NG体育娱乐,华戈是东光县财政最大的支柱,仅去年上交税金近7000万元,占全县财政收入的三分之一左右。(记者 韦文洁)